唐太宗李世民是历史上一位有道明君,他所开创的大唐盛世,被后世誉为'贞观之治'而流芳百世。李世民是李渊的第二个儿子,原本是没有机会称为大唐王朝第二个皇帝的,当时作为大唐储君的是太子李建成。那么,李世民是怎样夺得太子之位,并名正言顺的成为大唐的第二位皇帝的呢?这就要提到一件当时十分重大的政治事件——玄武门之变。
玄武门之变,留给后人的印象,就是唐高祖李渊,对李世民极为倚重,早就有废立之心,而太子李建成害怕自己被废,就着手准备谋害李世民,结果还没有开始实施,就被李世民先发制人杀死于玄武门之内。表面看来,玄武门事件合情合理,而且大部分史书中,都有故意抬高李世民和贬低李建成之意,事实果真如此吗?不一定,但是我们可以透过史书的背后,去解读真正的玄武门之变。令人无法相信的新旧《唐书》
玄武门之变在正史中有明确记载,《旧唐书·太宗本纪》载:'九年,皇太子建成、齐王元吉谋害太宗。六月四日,太宗率长孙无忌、尉迟敬德、房玄龄、杜如晦、宇文士及髙士廉、侯君集、程知节、秦叔宝、叚志玄、屈突通、张士贵等于玄武门诛之。'
《新唐书·太宗本纪》载:'初,髙祖起太原非其本意,而事出太宗。及取天下,破宋金刚、王世充、窦建徳等,太宗功益髙,而髙祖屡许以为太子。太子建成惧废与齐王元吉谋害太宗,未发,九年六月太宗以兵入玄武门,杀太子建成及齐王元吉。髙祖大惊,乃以太宗为皇太子,八月甲子即皇帝位于东宫。'
我们现在对玄武门之变的认知,很多时候都是来源于这两份史料,而《说唐》、《隋唐演义》、《兴唐传》等评书演义,关于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那些狗血故事,几乎也是来源于这份史料,而这两份史料不可信,为什么?因为史料被李世民篡改了。
关于唐朝创建过程的史书,还有一部《大唐创业起居注》,记载从公元617年5月李渊太原起兵到次年5月长安称帝的史实。作者温大雅在李渊起兵时被'引为大将军府记室参军,专掌文翰',他可是亲自辅佐李渊,参与了起兵的所有一系列活动。而且这部书是从'义宁、武德间'开始撰写,完成于'玄武门之变'之前,温大雅撰写此书的目的,就是为了记录开唐时期金戈铁马的岁月,是带有回忆性质的,所以不可能有先入为主的偏见,因此《起居注》的史料价值,比起新旧《唐书》还是比较高的。
为什么言之凿凿说李世民篡改史书了?因为同样是《新唐书》中记载。玄武门之变,对李世民来说,也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在李渊葬礼举行的前十天,他就通知史官,要亲自查阅高祖皇帝和自己的《实录》,但是这一要求,被恪守祖制的史官婉言谢绝,其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保证史实记录的可靠性,不被当权者左右。李世民没能看到《实录》,心中并不甘心,所以就连续向房玄龄等人提出要求阅看《实录》。
当时主管修史的房玄龄与许敬宗,当然知道皇帝为什么要看国史,他所最关心的是什么,于是就把国史删略成为《高祖实录》、《太宗实录》献上。由此可见实录被篡改是无疑的。
但是即使是篡改后的国史,仍然不能使李世民满意,他认为史官将'玄武门之变'写的过于隐讳,说:当年周公杀了管叔、蔡叔而周室安定,季友毒死叔牙才为鲁国带来太平。我这样做是为了安定社稷、造福万民。史官执笔何必特别隐讳呢?应该加以修改,删除不实之处,直截了当的把事实记下来。'
看上去李世民这番话说的义正辞严,道德满满。其实仔细听这番话,还有一层更深的一层意思。那就是李世民说的这些话,就是给'玄武门之变'定了性。李世民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玄武门之变,就是像周公那样的平叛,不能有第二个原因。房玄龄等人,也只能体察圣心,将两朝《实录》的有关文字修改到李世民满意为止。
很多学者都认为新旧《唐书》对玄武门之变的真相,做了三大方面的修改:一是夸大李世民在唐朝建立及统一中的功绩,贬低李渊及李建成的作用,以此说明唐朝是实际是李世民缔造的。二是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是因为功高被忌,受到迫害,被迫起而自卫。三是李建成是庸碌之辈,理应被李世民取代,也符合李渊的本意。
通过这三方面的修改,李世民取得皇位继承权是合理合法了。这就是新旧《唐书》之所以被篡改的原因。
李建成,那个曾经的储君,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究竟有没有正史里写的那么不堪呢?李建成其人
史书对于李建成的记载多是贬抑之词,《新唐书》等史书把他说成是一个毫无建树,贪恋酒色,庸庸碌碌之辈,而'高祖所以有天下,皆太宗之功。'这一评价是不客观的,我们刚才提到的那部《大唐创业起居注》中,就记载了李建成的一件事。
武德四年,由于唐王朝安抚不当,原窦建德部将刘黑闼起兵反唐。李世民奉命围剿,进展很不顺利,他将抓住的叛乱分子处死,并掳没其妻子和儿女,结果付出重大的代价,行军总管郯勇公罗士信战死,苦战数月才击败了对方。这样以暴制暴的平定,结果可想而知,没过多久,刘黑闼就东山再起,很快就收复了故地。
李渊于是就派李建成,再次前去镇压。李建成则采取了更为成熟的战略,他一方面在军事上争取主动屡败叛军,另一方面利用百姓厌恶战争渴望安定的心理,展开强有力的政治攻势,对叛军采取怀柔政策,即将俘虏释放回家,让他们回去宣传唐军的优待的政策,使百姓欣悦',从而达到分化瓦解敌军的目的。
李建成的这一策略很快奏效,从武德五年(公元622年)十一月奉命进讨到武德六年(公元623年)正月平定山东,前后仅用两个月的时间。从这件事情上,我们不难看出,李建成在政治军事才能上,比起李世民,则显得更为成熟老练。
而且李建成虽然为人不是很厚道,但是也不像史书中说的那么无耻。当时的形势对李建成是非常有利的:其一他得到了手掌兵权的四弟齐王李元吉对他支持,而且独掌东宫武装长林兵;其二,李渊对他的地位是肯定的,而且他的一些作为也受到了后宫妃嫔的普遍称赞,李渊的两个爱妃就常常在他面前说太子的好话;其三,外朝有从晋阳起兵就跟随李渊的老臣裴寂、封伦等人的拥戴;其四,他笼络了一些治国安邦之才,文有王珪、魏征等谋士辅佐,武有薛万彻、冯立等猛将出力。加之他是嫡长子,皇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李建成的地位是相对稳固的,至少没有一些史书中提到的被废的可能性。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李建成并非像一些史书上说的一无是处。其实,在唐朝草创阶段他一直是和李世民并驾齐驱,虽不如李世民,可也战功显赫。他之所以不如李世民,很大一部分原因,出于李渊的态度上。是李渊的态度倾向于李世民?不是,而是李渊对儿子们的使用上的态度。
李渊的态度
李渊称帝后,封李建成为皇太子,李世民为秦王,一个主政,一个主军,李渊也许没有认识到,看似偏向于李建成的册封却做大了李世民,以至功高震主,使夺权斗争更加复杂化。
李渊之所以这样做,大概是想着李建成今后要称为皇帝,应该统揽全局,所以让他主管政务,而李世民则是李建成的助手,所以就让他负责军事。李渊的这种态度,不能说错,如果要说错的话,那就只能责怪那个乱世了!乱世之中,武力是高于一切的,有了足够的武力,很容易让人心生觊觎之心。
李渊后来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得态度就明显得偏向了李建成一边,有几件事可以说明这个问题。在前面我们已经提到,武德五年,李渊派李建成带兵讨伐刘黑闼,封其为'陕东道大行台及山东道行军元帅,河南,河北诸州并受建成处分,得以便宜从事',给李建成很大的权利,取消李世民统管陕东道行台的权利。接着又驱逐隶属于秦王府的房玄龄、杜如晦等文臣,调离程知节等武将。
武德七年,李建成与李世民的夺权斗争逐渐白热化和公开化。李建成怕夜长梦多,准备趁李渊行幸宜君仁智宫之机,发动政变夺取政权。有人告密李渊,李渊盛怒之下,私许立世民为太子,命其前往镇压。李建成见阴谋泄露不得以前往仁智宫谢罪,并派李元吉买通后宫四妃和外朝封伦表里配合,内外游说。结果事情不了了之,只把东宫王珪、韦挺、杜淹等人当作替罪羊流放,以减轻太子的罪责。
武德九年,李渊还准备贬责李世民,由于陈叔达等人谏阻,没有实行。武德九年,李渊接受李建成的建议,派李元吉为帅,取代李世民,征调秦王府骁将秦叔宝等武将,又挑选秦王府精兵骁勇,供其调遣。李渊还和自己的近臣裴寂等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说:'我这个儿子(指李世民)执掌兵权久了,在外专制,被那些读书人(指房、杜等文臣)教的不像是我以前的儿子了。'这些事情说明李渊一直在打击和削弱秦王势力,目的是维护太子的地位。
当然李渊是聪明的,随着事态的发展,他的态度也在改变。玄武门之变后,他顺理成章的成全了李世民,做了淡出权力中心的太上皇。
事实证明李渊是明智的,李世民即位之后对李渊非常好。史载:贞观八年3月,李渊宴请西突厥使者,李世民流着泪对李渊说:'百姓安定,四夷都来归顺,都是因为我能遵奉您的旨意,哪有我的功劳!'于是李世民与文德皇后轮流给李渊进御膳,并献上御衣物,一家人甚是融洽。如果没有李渊的态度转变,想必他晚年的生活不会如此的快乐。玄武门之变,一场阴谋的盛宴
如果按照正统史书的说法,李世民之所以会发动玄武门之变,都是因为迫于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阴谋迫害,他是无奈之下自卫之举。其实想搞清这个非常简单,只要了解一个人就可以了,这个人就是常何。
常何在历史上名气不响,唯一的一点名气,还是来自于玄武门之变。因为他在这一事件中,起到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毫不夸张的说,他在这次争斗中,作用比尉迟敬德都要重要。为什么?原因就是他是守卫玄武门的将领。
常何负责把守的玄武门,确切得说应该是常何某一天所把守的,因为此门的卫士,采取的轮班制,常何只负责其中一班而已。即使只负责其中的一班,那也应该是李渊所信任的人,否则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他。玄武门的位置究竟有多重要?
玄武门其实就是宫城北门。唐初的宫城包括太极宫、东宫和掖庭宫,太极宫是唐初政治中枢,其南边是皇城,东西两侧有东宫和掖庭宫,都比较安全,惟独北边与旷野相同,且地势较低。因此太极宫北边的玄武门就显得极为重要。若玄武门失守,太极宫便处于危险的境地。
玄武门的得失事关宫城和皇帝的安危,所以驻有重兵把守,如果没有内应,在这里发动政变是不可能的。同时这里也是出入禁中的咽喉要道,平常只有李家兄弟和大内宫妃、宦官从此出入。
常何为什么会被李世民收买?不会是因为利益,像金钱这种东西,估计还不被常何所放到眼里,那么是为了什么?不为了钱,那就自然是为了权了。常何也是看到了李世民能够成事,所以就把宝压倒了李世民的天平上,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豪赌呢?史书记载,常何在武德七年,就被李世民收为心腹,而这一点,李渊个李建成都被蒙在鼓里。
武德九年六月三日,李世民密奏建成和元吉'淫乱'后宫,李渊不知事态真相,决定次日召建成和元吉问个明白。六月四日,玄武门常何当值,天不亮,李世民就率长孙无忌、尉迟敬德、房玄龄、杜如晦、宇文士及、高士廉、侯君集、程咬金、秦叔宝、段志玄、屈突通、张世贵等伏于玄武门内。
李建成和李元吉早早就被李渊召唤。二人走进玄武门,走到临湖殿的时候,忽然感觉情况不对,立即调转马头,准备返回东宫。
李世民从后面呼唤二人,这时二人明白不妙。李元吉张弓向李世民连射三箭,可是由于事出突然,元吉难免惊恐,三次都没有将弓拉满,所发之箭没有伤到李世民分毫。说时迟,那时快,擒贼先擒王,李世民趁二人惊魂未定,张弓直射建成,前面提到,李世民臂力惊人,只一箭就将李建成射死。
这时,尉迟敬德率七十余骑赶来,又将元吉射落马下,但伤势不重。李世民催马追赶元吉,不想被树枝挂落,李元吉扑上来夺下李世民的弓箭,用双手扼住他的喉咙,以李元吉之力,须臾之间就可掐断他的喉咙。千钧一发之际,尉迟敬德骑马大呼而上,李元吉这才丢开李世民逃向武德殿,尉迟敬德张弓将其射杀。
玄武门的情况很快传往东宫,东宫和齐王府的冯立、薛万彻、谢叔方等将领闻知玄武门有变,立刻带领人马赶来。李世民命大将张公瑾闭门拒战,但秦王心腹玄武门将佐敬君弘、吕世衡大呼死战,被冯立所杀,情势十分危急。
关键时刻,尉迟敬德持建成、元吉首级以示宫、府兵,众人四散奔逃。玄武门之变,李世民大获全胜。而这个时候,李渊还在宫内的海池上泛舟游玩,李世民命尉迟敬德前往后宫'宿卫',实际上就是让李渊知道事变结果,威逼其承认既定事实。
尉迟敬德披甲持矛直至海池,口气强硬的向李渊奏报:'秦王因太子、齐王作乱,已举兵将其诛杀,恐惊动陛下,特地让臣来宿卫。'
李渊听后大惊,问计于裴寂、萧瑀、陈叔达等人,裴寂没敢表态,萧瑀、陈叔达进言说:'建成、元吉本来心怀异心,嫉妒秦王功高望重,现在奸谋败露,秦王已经将他们讨而诛之。秦王功盖宇宙,率土归心,陛下如果能立秦王为太子,委之国务,岂不省心!'
李渊毕竟是老谋深算,答应的很爽快,说道:'好的很,这正是我长久以来的心愿!'立即亲笔写了敕书,命令诸军听从秦王号令。
大局已定,李世民赶来与李渊见面,父子俩抱头痛哭。李渊随即颁发诏书,立秦王世民为太子,建成、元吉十个儿子均以谋反罪处死。
两个月后,李渊宣布退位,成为安享晚年的太上皇。李世民正式登基,改元贞观,开始了历史上著名的'贞观之治'。顺便说一句,那个常何,从李世民登基之后,就再也没有值守过玄武门,毕竟让这种人守卫重要的关隘,无论是谁也不会放心的。
朝廷重臣几乎都支持的李建成,为何还惨败于二弟李世民?
唐高祖武德九年(公元626年)六月初四日,秦王李世民与其僚属经过周密策划,伏兵于玄武门内,一举诛杀了皇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这场“蹀血禁门,骨肉相残”的宫廷事变,为李世民最终取得皇位继承权、登上皇帝宝座铺平了道路,史称“玄武门之变”。
玄武门之变
变起一朝,怨积千日。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与秦王李世民围绕着皇位继承权而进行的斗争,经历了一个由隐蔽到公开、由猜忌诬陷到暗害残杀的长期发展过程。
一
从晋阳起兵到唐朝建立,李渊父子及其决策集团紧密配合,同心同德,在短短一年时间里,首战西河,直取长安。但在李渊称帝、取得夺取政权的重大胜利后,由于唐高祖李渊赏罚不公,处置失当,统治集团内部也随之为争权夺利而发生了分裂,并围绕着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争夺皇位继承权的斗争,逐渐形成了两个互不相容的政治集团。
在密谋策划晋阳起兵的过程中,除李渊、李世民父子外,刘文静、裴寂的功劳最大。刘文静原是隋晋阳令,最早与李世民结交,互相引为知己。他不仅最先提出起兵策略,劝举起兵尤力,而且亲去联络突厥,击败隋朝大将屈突通,屡建战功。但在唐朝建立后,却仅被任为纳言,地位远在裴寂之下。裴寂原为隋朝晋阳宫监,经刘文静引荐与李世民相识,论功虽不及刘文静,且在起兵后在军事策略上与李世民发生过分歧,但他与李渊是旧相识,相处融洽,二人经常相互宴请,通宵达旦,并私自让专供隋帝巡幸时受用的晋阳宫人陪侍李渊,后来最受李渊宠爱的尹德妃、张婕妤,便是此时经裴寂从晋阳宫中引进的两个风骚娇娃。有了这层不可明言却又感激在心的关系,唐高祖对裴寂岂能不宠信备至、恩赏有加?所以,唐高祖登基伊始,便任命裴寂为右仆射,位在群臣之上,上朝时让裴寂与自己坐在一起,有言必从;退朝后回到卧房,也一定邀请裴寂到内室,宴饮闲谈;每天赐给裴寂御膳,至于赏赐给裴寂的服用和玩赏物品,更是无法计算,远非群臣可以与之相比。
刘文静面对此情此景,心中自然愤懑不平,加之性情粗暴,每当在朝堂议事,总是与裴寂唱反调,还往往抓住时机冷嘲热讽,当众羞辱裴寂,因此二人之间嫌怨愈结愈深。裴寂阴险圆滑,当众摆出一副不与刘文静计较的样子,背后却屡次向高祖说刘文静的坏话。武德二年(公元619年)九月,刘文静因家中多次出现怪异现象,请来巫师在星光下披头散发,口中衔刀,跳跃避邪。裴寂听到消息,便在高祖面前说刘文静阴行巫蛊,欲谋不轨。恰在这时,刘文静与弟弟通直散骑常侍刘文起在家中饮酒,酒喝多了不禁大发怨气,拔刀砍着柱子大叫:“应当砍了裴寂的脑袋!”这话被他的一个失宠的小妾听到,一腔冷寞积怨,顿化报复烈火,不顾后果地让她的哥哥出首告发刘文静兄弟谋反。高祖听了奏报,立命右仆射裴寂、内史令肖瑗审明治罪。刘文静申辩说:“当初晋阳起兵时,我愧居司马之职,算起来与裴长史的职位大体相当。如今裴寂却官居仆射,据有显贵的宅第,而我东征西讨,家口无托,所得官职赏赐与众人没有什么不同,确实感到功高职微,心有不满。由于喝多了酒,可能会口出怨言,不能保证没有说过要杀掉裴寂的话。”高祖于是对群臣说:“从刘文静说的这些话里,已可看出他有谋反之心了。”礼部尚书、参掌选事李纲奏道:“文静功在裴寂之上,位居裴寂之下,纵有怨言,岂能谓之谋反?请陛下明察。”肖瑗也进前一步奏道:“臣与裴 仆射业经详查,文静确无谋反实迹。”秦王李世民更是一再为刘文静求情,说:“过去在晋阳,是文静先定起义方策,才告诉裴寂的;及至攻克京城长安之后,任用待遇却与裴寂悬殊不同。所以文静心有不平,口出抱怨之言,并非图谋不轨,胆敢谋反。”但是,高祖素来疏远并猜忌刘文静,加之裴寂又一再密陈:“文静的才智谋略确在众人之上,况且性情又粗暴险恶,怨忿不思危难,说话悖逆不伦,他的行为已经明显地摆在这里。如今天下尚未平定,境外又有强敌,现在如果赦免他,一定会留下后患!”于是,高祖不顾众人谏阻,下令将刘文静和他的弟弟刘文起立即处死,并把他们的家产全部抄没入官。刘文静临行时捶胸浩叹道:“高鸟逝,良弓藏,此话真是不假呀!”
刘文静被杀事件,表面上是刘文静与裴寂之间的争权夺利,实际上则是李渊、李建成、裴寂等人与李世民、刘文静、肖瑗、李纲等人之间矛盾深化的表现,是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争夺皇位继承权斗争的折射。它的直接影响,是使小人得志,君子寒心,并且助长了太子李建成“亲近小人,猜忌秦王”的行为,导致了太子詹事李纲的主动辞职。
唐高祖李渊称帝后,按照“立嫡以长”的惯例,立长子李建成为太子,次子李世民为秦王,四子李元吉为齐王。从晋阳起兵到唐朝建立的短短一年时间里,李建成、李世民分别统率左、右三军,紧密配合,首战西河,直取长安,战功基本相当。但是,李世民在酝酿、策划晋阳起兵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不仅多次向李渊提出起兵的具体建议,表现了“聪明勇决,识量过人”的才智,而且善于募兵,长于计谋,交结和收罗了刘文静、刘弘基、长孙顺德等一批英豪人物,成为晋阳“首义”的中坚和出色的文官武将;相反,李建成、李元吉是在晋阳起兵后才由河东到达太原的,论起“首义”之功,自然远不能与李世民相比。正由于此,李世民的声望也超过李建成。早在策划晋阳起兵之初,刘文静就对裴寂称赞李世民“豁达如汉高祖刘邦,神武像魏武帝曹操”,径以帝王相喻。武德元年(公元618年)十一月,李世民讨平薛举、薛仁杲父子后,唐高祖派李密前往豳州迎接,原本“自恃有智略功名,见了唐高祖尚有傲慢之意”的李密,见了李世民却“不由得惊异叹服”,私下对李世民的部将殷开山说:“秦王是真正的英明君主啊!不是这样的人,又怎能平定祸乱呢!”可见,当时拥护秦王李世民为太子的大有人在,并且在某些人眼中俨然以“真英主”视之了。对此,太子李建成及其僚属也是一清二楚的,太子中允王眰、太子洗马魏征就曾对李建成说过:“秦王功盖天下,京城内外都归心于他。而殿下只不过因为是长子才被立为太子,并没有大功可以镇抚天下。”这对李建成来说,无疑是难以治愈的“心病”,使他时刻感到秦王李世民严重威胁着自己的皇太子地位,从而猜忌嫉恨,不能相容。不幸的是,他的才智谋略都不及秦王,且性耽酒色,喜好游猎,无法通过建功立业使自己的功勋声望超居李世民之上,只好凭恃皇太子的政治地位和父皇的维护,招揽人才,扩大东宫势力,并内结嫔妃,外交佞臣,甚至酒徒恶少,以为自固。他的这些活动,早被太子詹事李纲察觉。李纲老成持重,忠直敢谏,尽心职守。武德二年闰二月高祖考核群臣优良,他与孙伏伽并列第一,说是“惟有李纲够得上忠诚”。李纲既以礼部尚书兼任太子詹事,受命辅导太子,就一心想把李建成调教成一个圣明君主。今见李建成嫉恨秦王李世民功高,很是猜忌,大失为兄之道,且又交结佞臣恶少,亲近小人,心中岂能不急?于是,三番五次,苦口婆心,多方规劝,百般开导,无奈太子李建成的“心病”难医,你说千言万语,他有一定之规,毫无改过之意。李纲不禁叹道:“秦王东征西讨,有功社稷,却为太子嫉恨猜忌,可悲啊!看来,总有一天要闹到兄弟阋墙了!”不由得两只老眼潮润起来,一颗心儿已是向着秦王一边了。
恰在这时,高祖不听众人劝谏,偏信裴寂谗言,诬杀功臣刘文静,而后裴寂惨败于度索原,高祖非但不予治罪,却好言安慰,还让他去镇抚河东。高祖如此刑赏倒错,上下其手,使得李纲更加寒心,顿感再难效忠尽责,于是以老迈为名,请求高祖恩准告老退职。高祖骂他说:“你当过何潘仁的长史,就以为做朕的尚书可耻吗?!况且朕正要你辅导太子建成,你却要坚持辞职,这是为什么?!”李纲叩头谢罪,坦然答道:“潘仁是个盗贼,每次想要妄杀无辜,我一规劝他就不杀了,做他的长史,我可以问心无愧。陛下是创业的圣明君主,我没有才能,所说的话就像把水浇在石头上,对太子讲的话也是这样,我又怎么敢长期污天台、辱东宫呢!”高祖只好缓和地说:“朕知道您是个正直的人,请您勉为其难,留下来辅导朕的儿子吧。”于是,又加封李纲为太子少保。李纲辞职不成,便又上书太子李建成,规劝他“饮酒要有节制,不要听信小人的谗言慝语,而疏远自己的骨肉兄弟”。李建成看后很不高兴,顺手一揉丢在地上,照旧我行我素,恣意乱为。李纲屡次规谏,毫无效用,又以年老多病、心力不及为由,坚决辞去了职务。
刘文静被杀、李纲辞职和太子李建成对秦王李世民的猜忌嫉恨,标志着统治集团内部两派势力的矛盾斗争已经日趋深化,开始向着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争夺皇位继承权的方向转化和发展。只是由于当时刘武周统兵南下,进逼并州,齐王李元吉丢了太原,裴寂也连吃败仗,关中震惊,统兵征讨的重任又落在了秦王李世民的肩上,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才不得不有所克制,未能急剧发展。
二
从武德二年十月到武德四年五月,秦王李世民相继平定了刘武周、窦建德、王世充等主要割据势力,在统一全国的战争中作出了最重要的贡献,建立了无与伦比的特殊功勋,声威震四海,名望扬天下,真是内外归心了。在这种情势下,秦王李世民自然会萌发权力欲,不甘心位居太子之下,更何况李建成早就对他猜忌嫉恨、不能相容呢!所以,随着统一战争的节节胜利,李世民那夺取皇位继承权的野心,也就在他的胸中逐渐萌发、嘣嘣跳动了。
武德四年五月平定东都洛阳时,李世民命秦府记事房玄龄先进入中书省、门下省,收集隋朝的图籍制诏,又命肖瑗、窦轨等人封存仓库,收集金银布帛,分赐广大将士。他还在房玄龄的陪同下,穿着平常人的服装特地去拜访一个有名望的道士王远知。当他们到达时,王远知出来迎接说:“二位当中有圣人,莫非是秦王驾到吗?”李世民大为惊异,便据实相告,谈的相当投机。临别时,王远知又说:“方做太平天子,希望您善自珍惜啊!”据说李世民一直把王道士的话记在心里,“眷言风范,不忘寤寐”。看来,想当“天子”的念头,李世民在平定洛阳后已是油然而生了。
七月初九日,李世民返回长安,他身披黄金甲,威风凛凛,后面跟随着齐王李元吉、李世勣等二十五名大将,铁骑万匹,旌旗招展,军乐震天,众人仰止,好不风光。高祖认为自古以来的官爵,都不能与秦王李世民的特殊功勋相称,于是特设天策上将,位在王公之上。十月,高祖正式任命李世民为天策上将,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食邑两万户,开天策府,设置官属。计有:长史、司马各一人,从事郎中二人,军谘祭酒二人,典签四人,主簿二人,录事二人,记室参军事二人,功、仓、兵、骑、铠、士六曹参军各二人,参军事六人。于是,秦王李世民广揽人才,充任府职。他们都是当时出色的人物,文韬武略,各有 所长,并且都对李世民忠心不二,听从他一人指挥,为他甘尽死力。这样,天策府就在实际上成了秦王李世民军事上的顾问决策机构。
秦王李世民又以天下逐渐平定,设立“文学馆”,招揽四方文士,任命为文学馆学士。最著名的有:秦王府属杜如晦,记室房玄龄、虞世南,文学褚亮、姚思濂,主簿李玄道,参军薛允恭、薛元敬、颜相时,谘议典签苏勖;天策府从事中郎于志宁,军谘祭洒苏世长,记事薛收,仓曹李守素;国子助教陆德明、孔颖达,信都人盖文达,宋州总管府户曹许敬宗,均以本人官职兼任文学馆学士。李世民让库直、名画家阎立本为他们每人画像,由褚亮作词,号称“十八学士”。他们分为三班,每日轮值宿于阁下,供给美味佳肴,礼遇格外优厚。李世民上朝、办公之余,总是来到文学馆,与值班学士讨论文章典籍,探究前朝得失,往往鼓打三更,才各自回房寝息。显然,文学馆实际上是秦王李世民特意设置的政治上的顾问决策机构。
据说,当时有个成都人袁天纲,自幼得异人传授神明相法,一日偶至长安,路遇秦王李世民,不禁驻足注目,口中叹道:“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富贵之大,无敢与并。”另有道士薛颐,也对李世民说:“德星守秦分,王当有天下,愿王自爱。”这反映了随着李世民功勋日著,声威远播,拥护他做皇帝的人越来越多,也说明李世民经营天策府、设置文学馆,正是他发展壮大私人势力,为夺取皇位继承权所采取的重要措施和步骤。不过,这时李世民所想的,仍然是要通过建功立业,由高祖亲自进行“废立”。可他没有想到,由于太子李建成的幕后策划,种种流言蜚语,已经使得高祖对他大为不满,并且心存疑忌了。
太子李建成自知论功劳才智远不及秦王李世民,便利用长期留守京城的有利条件,“内结妃御以自固”。高祖晚年宠幸的年轻嫔妃很多,生育的小王子有二十个,她们为了巩固母子的未来地位,争相交结年长的王子。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为了求得高祖的宠爱,巩固自己的地位,也都曲意事奉各位嫔妃,奉承献媚,贿赂馈赠,无所不用;况且二人又都是贪恋女色之徒,自有讨得女人欢心的一套绝学招数,有他俩在身边周旋说笑,幽居深宫的年轻嫔妃们也当然会开心惬意,感到无比的满足,乐为二人在高祖的床前枕边说些好话。特别是那最受高祖宠爱的张婕妤、尹德妃,既然与太子、齐王还有那见不得人的淫秽乱伦之事,当然更会把自己与二人连为一体,甘效犬马之劳,而在高祖那里又最能发挥效力。所以,尽管秦王李世民也不时对各位嫔妃有所贿赠,只是常年戎马倥偬,相互接触甚少,早被留守京城的太子李建成占了先着,在后宫已是处于优势了。
更使 秦王李世民始料不及的是,他在平定洛阳时按照高祖指示将隋宫“子女玉帛”“分赐将士”,也成了开罪嫔妃、受到高祖疑忌的由头。当时,高祖让贵妃等数人前往洛阳,挑选隋宫中的宫女以及仓库里的珍宝,她们私下向李世民索要宝物并为自己的亲属求要官职,秦王李世民对她们说,“宝物都已经登记在册上报朝廷了,官位应当授予贤德和有才能功劳的人”,没有满足她们的任何要求。她们怀恨在心,经常在高祖面前称赞太子,诋毁秦王。按照高祖的诏命,当时身为陕东道行台尚书令的秦王李世民,有权处理管辖范围内的一切事务,于是将几十顷田地分拨给了立有功劳的淮安王李神通。后来,张婕妤的父亲想要这些田地,通过女儿私下向高祖请求,高祖就写了亲笔诏书把田地赐给张父。李神通因这地已经给了他,拒不交出。张婕妤就捏造事实,向高祖说:“皇上赐给我父亲的田地,被秦王夺取给了淮安王神通。”高祖听了大怒,捋着袖子责骂李世民:“我的诏命都行不通了,让你把田地都给了那些州县小官!”过了几天,高祖悻悻地叫着李世民的小名,对仆射裴寂说:“这孩子领兵太久,在外独断专行,这都是被那些书生们教唆的,已经不再是我原来的那个儿子了!”
中书令封德彝听说这事后,便私下对高祖说:“秦王仗恃立有殊功大勋,不服位居太子之下。”这封德彝原是隋朝旧臣,后在宇文化及称帝后为内史令,武德二年闰二月宇文化及死后,与宇文士及一起降唐。当时高祖以其谄媚虚伪,奸诈不忠,狠狠斥责了一番,罢免了他的官职,欲遣返回家。封德彝即献春宫秘方求取高祖,高祖大悦,引为知已,马上封他为内史舍人,不久升为内史侍郎,不到一年又擢为中书令。武德四年随秦王李世民攻打窦建德、王世充,曾建议李世民“退守新安”;李世民不听,亲率三千五百名将士“攻取武牢,大获全胜,生擒窦建德。封德彝忙进帐表示庆贺,李世民笑道:“没听您的话才有今天的胜利。智者千虑,难免一失啊!”封德彝无地自容,唯唯而退。李世民奏凯还朝后,官拜天策上将,功高望重,封德彝又私下献计对付太子李建成,李世民没有同意。于是,封德彝便“潜持两端,阴附建成”。现在得知高祖不满李世民,便趁机诋毁秦王,进了上面所说的谗言。
高祖听了封德彝的话,心头不禁一颤,立时绷紧了神经,开始盘算扼制秦王府的势力了。不久,秦王李世民在前线派人送来军情战报,说是刘黑闼大败后率二百人骑马逃往突厥,整个山东地区已经平定,正准备从河北带兵去攻打徐圆朗。于是,高祖派使者驰召李世民速回长安,将军队交给齐王李元吉统领。武德五年四月初九,李世民到达长安,详细陈述了攻打徐圆朗的形势,恳请一鼓作气,亲率大军去平定徐圆朗,免遗后患。高祖只得又派他驰赴黎阳,会同大军火速赶到济阴,攻打徐圆朗。七月,李世民班师回朝。从此,秦王李世民再也没有机会取得显赫的战功了。
李世民回到京城之后,已经感到高祖对他不像以前得胜还朝时那样兴高采烈,抚慰亲切。特别是遇见那些年轻嫔妃们,他主动上前问安 ,多是爱搭不理,甚至还昂首甩下袖子;有的虽然表现一如从前,还想说些什么,可又似怕人看见,寒暄两句便匆匆走开了。李世民心中纳罕,便向王妃长孙氏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长孙氏笑笑说:“没什么,瞧你疑神疑鬼的。”李世民说:“我前两年就听说因我功高,太子很是猜忌嫉恨,我觉得很可笑,没放在心上。今年四月父皇突然召我回京,这不同寻常,担心出了事,后来父皇又准我回到前线,也就放下了。现在回来,父皇对我很冷淡,各位嫔妃的态度也好像异常,莫非太子见我又平定了刘黑闼,更生嫉恨,向父皇和嫔妃们说了什么吗?”说着,不禁重重叹了口气。长孙氏见他皱眉苦思的样子,只得把近一年来宫中传出的流言蜚语,大致告诉了李世民,劝解道:“人正不怕影儿斜,由他去吧。后宫的事我慢慢消解,不用操心。您把精力用在军国大事上,协助父皇处理好政务。再者,处处事事要谦恭小心,不可逞强。也要嘱咐府中官员将领和一应人等遵守法纪,不要斗狠惹事。太子、齐王那边要多去走动走动,兄慈弟悌,骨肉相亲,父皇见了高兴,二哥您也才有望啊。”说着,站起身来抿嘴一笑,要去端茶。李世民情不自禁地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兴奋地有些发抖,颤声道:“小、小妹,我的好小妹,贤内助,没有你,我真要憋出病来了!”
这边,夫妻俩恩恩爱爱,共同商议应付消解之策。那边,恃宠而骄,编算着趁高祖对秦王李世民不满,找个事端,给他秦王府一点颜色看看。这样下三烂的作为,自然落在了一向骄横跋扈、为非作歹、横行霸道的尹德妃之 父尹阿鼠头上。一日,秦王府属官杜如晦骑马经过尹阿鼠门前,突然几名家童蜂拥而出,把杜如晦拉下马,二话不说,便拳打脚踢,一顿狠揍,并打断了杜如晦的一根手指。待到杜如晦脸肿鼻青,挣扎不动,才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过我们老爷门前不下马!”尹阿鼠躲在门后,挥拳跺脚,见杜如晦不动了,才示意停手。稍过片刻,杜如晦爬起来,狠狠向大门望了一眼,甩一把鼻血,牵了马匹,跌跌撞撞地离去。尹阿鼠目送了一程,便前往宫中告诉尹德妃。父女俩如此这般嘀咕一番,尹德妃急忙去向高祖哭诉道:“秦王亲信杜如晦,骑马到臣妾母家门前寻衅,用马鞭抽打家童,父亲出来劝解,他又恶语辱骂,还狠狠打了父亲一鞭子。父亲惧怕秦王,只得进宫哭告臣妾,请陛下为他做主。”高祖勃然大怒,捶着几案说:“这还了得!这还了得!”马上命内侍传召李世民来见。李世民刚让人给杜如晦敷完创药,包扎好,听他诉说被打情由,内侍已来传召,只好起身进宫。高祖一见世民,便大声喝斥:“你真了得!我的嫔妃家,你身边的人都敢肆意欺侮了!那些小民百姓,他们还不任意宰割!”李世民将杜如晦被打情形据实陈说,反复申辩,高祖只是不信。李世民伏地叩首道:“儿臣所言俱是实情,不敢欺蒙父皇。如晦现在府中,一指断折,鼻青脸肿,请父皇明察!”高祖余怒未息,便冷笑两声道:“嘿嘿!老子虽然年迈,还没有糊涂到任人欺蒙哩!好了,你去吧!老子要和裴卿对弈了。”说着站起身来,向外大声喊道:“传裴监!”李世民怔了一下,只好叩头谢罪,缓缓退出。从此,高祖对李世民逐渐疏远,对李建成、李元吉则日益亲近了。
武德五年十月,刘黑闼从突厥南下,收集残部,再次起兵,高祖命齐王李元吉领兵讨伐。太子中允王珪、太子洗马魏征劝太子李建成说:“殿下只因身为长子,得以位居东宫,但殿下既没有建立可以称道的功勋,又没有仁德远布的名声,怎么可以镇服天下呢!现在刘黑闼只是率领残存兵力,人数不足一万,粮草有限,又无后援,加之前次失败受创之后人心不定,只要统领大军前去,必定势如破竹,大获全胜。殿下应当请求领兵征讨,建立功勋,提高威望,并趁机结交山东的英雄豪杰,扩大势力。这样,殿下也许就能保住太子之位了。”李建成立即同意,请求领兵征讨刘黑闼。高祖大喜,诏命李建成为陕西道大行台及山东道行军元帅,河南、河北各州皆受李建成处置,得以便宜行事。以前每次重大战役,高祖总是命秦王李世民挂帅,这次改换太子李建成,显然是为了加强东宫的实力地位,扼制秦王府势力的继续发展。
武德六年(公元623年)正月,刘黑闼的部队在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所率大军的追击下,或降或逃,迅速崩溃。刘黑闼的部下、饶州刺史诸葛德彰,将刘黑闼诱入城内抓住,举城投降。李建成大获全胜,如愿以偿。但对李建成来说,还有更大的收获,即通过这次与齐王李元吉一起征讨刘黑闼,二人终于结成了死党,在对付秦王李世民的斗争中生死与共,使李世民在争夺皇位继承权的斗争中处于不利地位。
齐王李元吉勇猛有力,在统一战争中也立过一些战功,但他骄横放纵,喜好游猎酒色,名声欠佳。武德二年他在镇守晋阳时,有几百名奴婢侍妾,经常让她们穿上战袍,与他作打仗游戏,死了不少人,自己也受了伤。他的奶妈陈善意苦苦劝说,非但不听,竟至暴跳如雷,命令力士将她活活打死。他常出外游猎,恣情践踏百姓的庄稼,甚至让身边的人在大街上抢夺民物,用箭射人,看人们逃跑避箭的样子取乐。夜里,经常打开府门,前往别人家里,公然当众去做淫秽之事。百姓十分愤怒,恨之入骨。他虽然才智、功劳、名声远不如秦王和太子,但野心很大,时刻想取得皇位继承权,有朝一日登上皇帝宝座。他独自不能形成一支强大的能与太子、秦王抗衡的力量,因此时刻关注太子、秦王之间的斗争情况和势力消长,盘算太子、秦王哪一个更好对付,并终于得出了“只要除掉秦王,取东宫易如反掌”的结论,公开站到了太子李建成一边,共同对付秦王李世民,并向李建成提出了谋害李世民的建议。一次,李世民随从高祖去齐王府第,李元吉命亲信护军宇文宝埋伏在寝室里,以掷杯为号,出来刺杀李世民。当时,高祖同三个儿子饮茶聊天,李元吉趁李世民说话之际举起茶杯,李建成忙摆手摇头,示意作罢,结果未能得手。事后,李元吉恼怒地对李建成说:“我这是为哥哥着想,对我有什么好处!”李建成解释说:“三弟,没听说投鼠忌器吗?父皇在场,事关重大,万一有失,生出其他枝节,如何收场呢?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再寻机会吧。”李元吉虽心有不甘,也只得作罢。
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结成联盟之后,在继续讨好后宫、收买朝臣的同时,极力扩大军事实力。他们私自招募长安和各地的骁勇之士两千多人,充当东宫卫士,分别屯守东宫的左、右长林门,号称“长林兵”。又秘密地派右虞侯带领可达志前往幽州, 与燕王李艺私下联络,调集突骑三百人送来长安,将他们安置在东宫东面的坊市中,补充东宫的宿卫部队。这样,东宫、齐王府所属的正规部队本来就超过秦王府,再加上私自招募的“长林兵”,在京城的军事力量就占了绝对优势,处于有利地位。与此同时,他们还在地方上培植、笼络私人势力,以期内外联络一气,互相策应。杨文干原在东宫值宿警卫,与太子李建成私交甚厚,且长于机谋权变,李建成便推荐他做了庆州都督。杨文干在庆州招兵买马,加强操练,拥兵等待时局变化,并召募勇士送往东宫听用。此外,李建成还暗中与燕郡王李艺、幽州大都督庐江王李瑗交结,在河北发展力量。后来,杨文干在太子李建成指使下兴兵作乱,李瑗、李艺也在太子李建成被杀后反叛朝廷,可见太子李建成在培植、笼络地方势力方面取得了重大进展。
武德六年以后,无论后宫、外朝还是在地方上,几乎都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太子李建成,一派支持秦王李世民。高祖为了坚持嫡长制 ,维护李建成的皇太子地位,开始扼制秦王李世民势力的发展,并在感情上有所疏远。这样,既助长了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一方的气焰,又使得秦王李世民更加感到“不为兄弟所容”,暗中固结实力,做好应变准备。于是,以李建成为首的东宫集团与以李世民为首的秦府集团的斗争更加激烈复杂,势同水火了。
三
武德七年(公元624年)六月,唐高祖带着嫔妃前往宜君县山中的仁智宫避暑,命太子李建成留守京城,秦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随驾同行。唐高祖这样安排,原是想把他们三兄弟分开,免得都留在京中生出事端。谁知这一来却正中太子李建成的下怀。原来,他与齐王李元吉早已定下密谋,想趁唐高祖外出之机发动兵变,占据京城长安,登极称帝,尊高祖为太上皇,封李元吉为皇太弟。于是,李建成让李元吉乘机谋害李世民,并说:“我们的计划,不管是一举成功,平安无事,还是发生变故,面临危险,都要决定下来!”李元吉巴不得有这一天,说道:“哥哥放心!我一定亲手杀死世民,替哥哥拔去眼中钉,踢开绊脚石!”
李建成先已密令庆州都督杨文干募集勇士送来长安,这时又密派郎将尔朱焕、校尉桥公山带领兵士,由长安押送盔甲兵器前往庆州,让杨文干起兵接应。尔朱焕、桥公山原是太子李建成的亲信骁将,但举兵谋反,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不禁心中打鼓,生怕事发后招来杀身之祸,且落个千古骂名。他俩行至豳州地方,再也不敢前进,经过一番审时度势、权衡祸福利害的紧张商议,便直奔仁智宫,向唐高祖告发了太子李建成要在长安谋反,让杨文干起兵接应。与此同时,宁州人杜凤举也赶到了仁智宫,揭发太子勾结庆州都督杨文干企图谋反的事。
唐高祖万万没有想到太子李建成会做出如此不忠不孝的叛逆之事,不禁惊恨攻心,浑身颤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方始平静,忙布置对策。他先写了一封亲笔诏书,假托别的事情,传召李建成速来仁智宫商议;然后又召司农宇文颖进宫,命他驰往庆州,宣召杨文干来仁智宫见驾。宇文颖原与太子、齐王亲密,今见圣怒不测,急忙去向齐王李元吉报信。李元吉遂嘱他急速前去,传语杨文干不要前来,拥兵待变。
太子李建成接到父皇亲笔诏书,料想事已泄露,不禁害怕起来,忙与身边官属商议对策。太子舍人徐师远说:“殿下前去定要大祸临头,只有发兵起事,占据长安,才是出路。”詹事主簿赵弘智说:“事机已泄,贸然起兵,必定凶多吉少。权衡利弊,以屈求伸,殿下还是免去太子章服车驾,屏除护卫仪从,单独一人去向皇上承认罪责,请求宽恕,方为上策。况且皇上仁厚,素来钟爱殿下,当会有转圜余地。”经过反复磋商,李建成认为以屈求伸确属上策。便稍事安排,起程前往仁智宫。行了不到六十里,李建成一行来到北魏时毛鸿宾留下的一座堡栅,便让所属官员护卫在此暂息,自己带领十几人随从人员骑马先行。
一日,唐高祖正在殿内计算时日,心想建成这孩子怎么还不到来,莫非真会违诏抗命,胆敢谋反不成?越想越气,不禁在大腿上猛击了一掌,一阵热辣辣的疼痛钻心,用手又轻轻抚搓起来。这时,忽听内监传唱:“太子殿下进见!”高祖抬起头来,只见李建成已匍匐爬到脚下,伏地叩头,呜咽道:“臣子建成不忠不孝,罪孽深重,今知错了,请父皇惩处!”说着,猛地跃起,以头触地,撞得几乎晕死过去。高祖见状,痛骂一顿,便命将李建成安放在帷幕下面,只用麦饭给他充饥,由殿中监陈福看守。这天夜里,唐高祖担心盗兵发难,变生不测,就带着警卫部队离开仁智宫,从南面走出山来。等到走了数十里路程,迎面遇见太子的东宫官属相继到来,高祖便命令以三十人为一队,将兵马分散开来,围绕仁智宫守卫防御。第二天,唐高祖见一切平静如常,才又返回仁智宫去。
宇文颖到达庆州以后,将仁智宫发生的情况告诉杨文干,并说齐王李元吉叫他不要前去见驾。杨文干见事机泄露,岂能坐以待毙,便与宇文颖商议,于六月二十四日起兵造反,率领大军直向宁州攻来。
二十六日,唐高祖接到杨文干反叛的紧急军情报告,这一惊吓非同小可,急命传令左武卫将军钱九陇、灵州都督杨师道发兵阻剿,又传召秦王李世民速来商量对策。李世民笑道:“杨文干这小子狂悖叛逆,有什么可怕的?想来他的僚属部下或地方州县已经把他擒获杀掉了。不然,就算已给了他片刻喘息的时间,现在只要派遣一员将领前去讨伐,也定能马到功成,足够了!”高祖忧虑地说:“文干叛乱之事与建成有关,恐怕响应的人很多,还是你亲自领兵前去吧!”停了停,又说:“你回来以后,我就立你为太子,废建成为蜀王。我不愿效法隋文帝诛杀亲生骨肉,但蜀地偏僻,兵力薄弱,如果建成能够侍奉你,你就保全他的性命,如果不肯侍奉你,要拿获他也很容易啊。”话说至此,已是老泪纵横,几欲呜咽了。李世民还想说些什么,也只好打住,道声“父皇保重,孩儿遵命就是”,便拜辞退出了。
李世民率领军队出发后,齐王李元吉和嫔妃们轮番替李建成求情。那与太子、齐王关系暧昧的张婕妤、尹德妃,更是使出浑身解数,诋毁李世民,称誉李建成,这个说:“秦王一向憎恨臣妾,陛下万年以后,我们母子一定不为秦王所容,将要死无葬身之地!”那个说:“太子仁义孝顺,陛下把我们母子托付给太子殿下,一定会善待我们,得到保全。”中书令封德彝也在外朝游说营救,极力劝谏高祖不要废掉太子,并说:“秦王自恃功高望重,不服位居太子之下,才使太子不得自安。”高祖本来就恪守“立嫡以长”的原则,没有废掉太子建成的思想准备,这次突然要改立秦王世民为太子,不过是形势所迫,一时情急罢了。现在既然众人反对,纷纷替建成求情,且世民已经前去平叛,料想叛乱不会蔓延,正好听从众人规劝,顺坡下驴,不再实践改立世民为太子的诺言。高祖主意已定,便将太子建成叫来,责备几句不能兄弟和睦的话,仍命他即回长安,驻守京城。然后,又把他们兄弟不能相容的责任,一古脑儿推给东宫的太子中允王眰、左卫率韦挺和秦王府的天策兵曹参军杜淹,说他们在太子、秦王之间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一并流放到西南边远的睚州去了。
太子李建成勾结庆州都督杨文干起兵谋反的严重事件,早已超出了“兄弟不和”的范围,但在唐高祖的袒护下,却大事化小,草草收场了。就唐高祖的本意而言,很可能是想继续让三个儿子各安其所,力求避免“骨肉相残”的局面出现。但是,这种背弃废立太子的诺言,出尔反尔、偏袒一方的处置,实际上只能起到使秦王一方寒心、为太子一方张目的作用,进一步加剧双方的明争暗斗。特别是太子和齐王,通过这一事件,已经感到了父皇感情的天平倾向了自己一方,看到了自己一方在内宫外朝势力的强大,必然会更加有恃无恐,加紧谋害秦王李世民、分化打击秦王府势力的活动。果不其然,双方的又一个斗争高潮接踵而至了。
四
随着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的步步进逼,秦王府的官属都深怀忧惧,纷纷请秦王李世民早定万全之策。程知节在被外放康州刺史时,对李世民说:“辅佐大王的将领幕僚屡遭诬陷,大王自身又怎能长久呢!我誓死不离开京城,请大王早定决策,以防不测。”行台考功郎中房玄龄并同李世民的妻兄、比部郎中长孙无忌密谋商议,说:“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一旦祸机发动,岂知秦王府不可收拾,就是国家的存亡都成问题。不知劝说秦王采取周公平定管叔、蔡叔的行动,诛杀太子和齐王,以便安定皇室和国家。”长孙无忌表示完全同意,说:“我有这一想法已经很久了,只是没敢讲出口来。请让我为您禀告秦王,共商大计。”于是,秦王李世民传召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商议此事,他们共同劝说李世民采取果断措施,先发制人,诛杀李建成和李元吉。李世民叹息着说:“骨肉互相残杀,古今都是大恶。我诚然知道大祸即将来临,但是,等他们下手以后,再举义师讨伐他们,不是更好吗?”房玄龄说:“大王功盖天下,中外归心,理当继承皇帝的伟大勋业。现在大王心怀戒惧,正是上天在护庇佑助大王啊。希望大王不要犹豫不定了。”李世民说:“事关重大,不可轻举妄动,容我从长计议。”于是,李世民暗中与灵州大都督李靖、行军总管李世勣等人联系,征询意见,李靖他们说:“大王因为功高而被猜忌,实令英雄气短,壮士寒心,我们愿为您献犬马之力。”后来,房玄龄、杜如晦被高祖逐出了秦王府,形势更加危迫,长孙无忌就和他的舅父雍州治中高士廉、秦王府的右候车骑将军侯君集、左二副护军尉迟敬德等人密谋策划,日夜劝说秦王李世民诛杀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
此时,李建成、李元吉也加紧了谋害李世民的步伐,与张婕妤、尹德妃等人日夜不停地诬陷李世民。高祖信以为真,决定惩治秦王。大臣陈叔达闻讯,急忙进谏说:“秦王为国家立了巨大功劳,是不能够废黜的。况且,他性情刚直严正,如果受到折辱贬斥,恐怕经受不住内心的忧伤愤郁,一旦忧愤成疾,患上不治之症,陛下后悔就来不及了。”高祖听了不禁动容,长叹一声,也只好作罢。
李建成、李元吉原以为这次定会将李世民的王爵革去,谁知又被他避过,心中好不气恼。二人经过一番密商策划,一个新的阴谋又在酝酿之中了。
五
武德九年(公元626年)夏天,李元吉告发秦王府车骑将军在洛阳召兵买马,图谋不轨。唐高祖又惊又怒,立命传召张亮进京,交付法司严审查证。张亮泰然道:“操练兵马,职责所在。此为不轨,亮无话说。”说罢,双目微闭,到底不发一言。经过反复审问,多方查证,终无谋反实据,只得无罪释放,让他仍回洛阳去了。
李建成、李元吉原想通过诬告张亮谋为不轨,牵连李世民,坐以通同谋叛之罪,结果又成了泡影。于是,二人又密谋策划,以张亮返回洛阳、特向秦王祝贺的名义,邀李世民来东宫夜宴,用鸩羽浸泡过的毒酒毒害他。为防止李世民心中生疑,托词不来,又邀淮安王李神通前来作陪。当晚,李世民、李神通如期来到东宫,李建成、李元吉迎接入内坐定,说几句祝贺、寒暄的套话,便唤来歌伎侑酒,顿时竹丝声声,舞姿翩翩,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及至酒过三巡,李建成亲自接过侍女送上的酒壶,先自斟自饮一杯,然后转身为李世民满斟一杯,复转身为李神通满斟一杯,二人举起,一饮而尽。李元吉说:“小弟借花献佛,也敬二哥一杯!”说罢,伸手去接李建成递过来的酒壶,却被身后的一个侍女抢先接过,说声“此酒冷了,奴婢拿去热热再饮”,便转身持 壶而去。李元吉先是一愣,待转身望去,那侍女已然不见,只得强忍怒气,吩咐道:“快拿 酒来,我要同二哥喝个一醉方休。”此时,李世民喝的李建成那杯酒,毒性已经发作,心口突然绞痛,一连吐出数口黑血。李神通见状,急忙将李世民扶回西宫,传唤太医抢治,服下解毒药物,吐血数升,方始安稳,卧床休息。
原来,李元吉、李建成密谋用鸳鸯壶盛酒毒害李世民之时,恰被李元吉的嫡妃杨氏在室外听见,不禁大吃一惊。这鸳鸯壶可分置两种酒,只要转换斟酒手法,即可按照意愿斟出所要的酒,不会被人看破。杨妃一向不满齐王所为,屡次劝说,齐王李元吉不但不听,还大吵大闹,骂她心向秦王,大背妇道,致使夫妻失和,离心离德。杨妃既知李建成、李元吉今夜设宴毒害秦王,便暗自来到东宫,观察动静。今见李建成用鸳鸯壶斟酒,李世民毫无觉察,满饮一杯,便一心想救李世民性命,忙叫随来心腹侍女来到李元吉身后,乘机将鸳鸯壶接过拿出,悄然离开东宫。——后来李世民诛杀李元吉,而纳杨妃为己妃,内中情由,或许也有一因是为报救命之恩吧?
高祖得到淮安王李神通的奏报,便亲自来到西宫探视,询问李世民的病情。他心中自然明白,料定这是李建成、李元吉暗中加害,但只是对 建成说:“秦王一向不能饮酒,你今后再不要与他夜间聚饮。”然后又安抚李世民说:“发动晋阳起兵并取得成功,原是你的谋划计策;使天下统一归顺,也全靠你的功劳。当初我想立你为太子,你坚决推辞,不肯接受。现在建成已经位居东宫多年了,况且他又是长子,我也不忍心再将他废黜啊!”高祖说着,不禁滴下两行老泪,稍停片刻,又说道:“看来你们兄弟猜忌太深,终难和睦相处,同在京师,一定会发生忿激纷争,互不相容。我想派你返回行台,住在东都洛阳,陕州以东的广大地区都归你管辖。并且,我让你设置天子的旌旗,就像当年汉梁孝王一样。”李民民听了自然愿意,却推辞说:“父皇今日授与的,实在不是孩儿所愿。孩儿只想日侍左右,稍尽孝心,怎能远离父皇膝下呢!”说罢呜咽抽泣,悲痛难已。高祖安慰说:“汉臣陆贾,还有出使远方之事。我们是四方之主,天下为家。况且东都洛阳和西都长安,相隔很近,来去便利,我只要想念你,马上就可动身前去,不要烦恼悲伤了。”李世民也便擦擦眼泪,勉强说:“孩儿遵命就是了。”待高祖回宫,李世民便召集亲信僚属前来,让他们分头准备,择期移居。
李建成、李元吉得知李世民将要迁居洛阳,急召亲信僚属商量对策。李建成说:“秦王如果到了洛阳,拥有土地和军队,就再也无法控制了,一定会成为后患。不如让他仍然留在京师,这样他就只是一个匹夫而已,制服他也就容易了。”经过一番密谋策划,就有一通联名密封奏章送到高祖面前,说是:“秦王左右的人得知前往洛阳的消息以后,无不欢欣雀跃。看他们的情形,秦王此去,恐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李建成、李元吉又同高祖的亲信大臣裴寂等联络,让他们以秦王前去洛阳的得失利弊劝说高祖。裴寂一向站在太子李建成一边,交谊甚厚,便向高祖进谏说:“陛下让秦王前往洛阳,避免骨肉相残,用意固好,但秦王占据东都,建立天子旗帜,必成一国二君、东西分治之势。大都耦国,致乱之本,陛下圣明,当早虑及。”高祖最信任裴寂,有言必听,便立即改变主意,不再让李世民前往洛阳。
李建成、李元吉一着得手,又生恶念。他们料想高祖此时对李世民必定更加猜忌,于是便由李元吉出面,暗中向高祖诬告李世民与僚属日夜聚议,行踪诡秘,请求高祖杀掉李世民。高祖为难地说:“他立下了平定天下的巨大功劳,而他犯罪的事实并不显著,怎样才能找到杀他的借口呢?”李元吉说:“秦王平定东都洛阳的时候,观望形胜,不肯返回,并且散发钱财布帛,树立个人威德,又违背陛下的敕令,擅权行事,这不是造反,又是什么?只应该立即将他杀掉,何必担心找不到借口!”高祖默然不语,没有回答。
恰在此时,边关紧急军情奏报,突厥郁射设率领数万骑兵,在黄河以南连营扎寨,进入塞内,包围乌城,请求发兵抵御。太子李建成不等高祖征询意见,便极力推荐齐王李元吉代替李世民统兵出征,以防止李世民再掌兵权。高祖也正有此意,便诏命齐王李元吉督率右武卫大将军李艺、天纪将军张瑾等人前去援救乌城。李元吉又请求高祖让秦王府将领左二副护军尉迟敬德、左一马军总管程知节、右二护军段志玄、右三统军秦叔宝等人随同自己前往,并检阅挑选秦王军中的精锐将士充实自己的军队,以将秦王府的骁将精兵控制在自己手中,然后借机谋杀秦王李世民。
高祖的诏命一下,秦王府中的将领官属及兵士个个惊恐,心怀愤懑。尉迟敬德、长孙无忌来到秦王府,李世民正在书房独自围弈,手执黑子,审视棋局,慰迟敬德着急道:“大祸已经临头了,大王怎的还有如此闲情逸致?”李世民笑道:“我已经坐等多时了,请坐。”长孙无忌向李世民报告了外面的情况,沉重地说:“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愿大王采取断然措施,我们粉身碎骨也是情愿的!”李世民手里摆弄着黑、白两个棋子,交替压在对方之上,若有所思地说:“看来,大祸确是难于避免了。可是,能否避免流血,用和平的办法解决呢?”尉迟敬德愤然道:“他们已经磨刀霍霍了,杀不杀人能由得我们吗?况且陛下又……”
这个当儿,护卫进来禀报,说太子率更丞王眰求见。李世民眼睛猛然一亮,便起身出去迎接。王眰一身道士打扮,原是化装前来,见李世民走出,便迎上前去,急促地说:“太子对齐王说:‘现在你得到了秦王的骁将精兵,统领数万军队了。我与秦王在昆明池饯行,暗中派勇士在帐幕里将秦王杀死,向父皇奏报是突然死去,父皇该不会怀疑。届时我派人去劝说父皇,把国家大权授给我执掌。尉迟敬德等人既已落到你的手里,应该把他们全部坑埋处死。到那时你我掌握军政大权,谁还敢不服从我们呢!”太子和齐王手段狠毒,不讲亲情,请秦王务必小心,应付不测。”说罢,便匆匆离去。
李世民进内,将王眰的话告诉了长孙无忌等人。长孙无忌说:“先发制人,后发为人所制。如今迫在眉睫,只能先下手了!”李世民一脸冷肃,仍是沉思不语。尉迟敬德愤然道:“人之常情,有谁愿死?如今大家誓死拥戴大王,这是上天所授。大祸将至,大王即使不看重自己的生命,也应当替江山社稷考虑,当机立断,消除祸患!如果大王不采纳我的主张,我将逃身草野,不能再留在大王身边,坐等毙命!”长孙无忌也说:“如果大王不肯听从敬德的主张,我也要随他们前去,不能再为大王效力了!”李世民说:“骨肉相残,总不是好事,请你们再考虑考虑,计出万全。”尉 迟敬德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大王如今做事疑虑重重,这谈不上明智;面临危难而犹疑不决,也谈不上果敢。况且,大王平时所养的八百名勇士,凡是在外面的也都来到宫中,身穿铠甲,手执兵器,起事的大势已经促成,大王又怎么能够制止得住呢!”李世民略一沉思,握拳猛捶几案,忽地站起,大声说:“速传众将领进内议事!”
众将领来到后,李世民说:“危难之局已成,难于避免,诸位有何高见?”高士廉首先发言:“近来听说护军薛实曾经对齐王说:‘大王的名字,合起来是一个唐字,看来大王终究是要主持大唐的祭祀的。’齐王欢喜地说:‘只要能够除去秦王,制服太子就易如反掌了!’齐王与太子密谋作乱还没有成功,就已经动了杀掉太子的心思,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侯君集也附和说:“齐王凶恶乖张,是终究不愿侍奉兄长的。他现在与太子勾结联合,目的是共同对付大王。假使这两个人如愿以偿了,恐怕天下就不再归大唐所有。大王理当先发制人,捉拿二逆,怎么能只顾信守常人小节,而不顾国家大计呢!”大家看着李世民,等他决断,但他仍然紧锁眉头,沉思不语。长孙无忌打破沉寂,突然发问:“大王!您以为虞舜是何等样人?”李世民一震,不假思索地回答:“圣人!”长孙无忌慨然说:“是啊!可是,假如虞舜只是拘守父命,听凭父兄的谋害,他就被淹死在井里,烧死在廪上,化为泥土、灰烬了,哪里还会君临天下,恩泽遍及四海,法度流传后世,成为古今仰慕的圣人呢!”众人齐声说:“所以,虞舜在遭到父亲用棍条笞打时忍受了,在遭到大棒笞打时便逃走了,因为他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活下来才能去做啊!”李世民说:“话是不错,但是否应该如此,还是龟卜决定罢!”于是让人取来龟壳,供在案上。正要生火熏灼,幕僚张公瑾从外面匆匆进来,见状抢上前去,将龟壳掷在地上,大声嚷道:“占卜是要决定疑难之事,现在要行之事并无疑难,占卜何用!如果占卜的结果不吉利,难道就能放弃行动,任人宰割吗?”李世民长叹一声,感慨地说:“事已至此,就照大家的意见办吧!”于是,派长孙无忌快去将房玄龄、杜如晦叫来,商定大计。
房玄龄、杜如晦被逐出秦王府以后,时刻注视着事态的发展。现在,二人正在一起饮酒遣闷,猜测秦王何以迟迟不采取行动。这时长孙无忌到来,说秦王召二位进府。二人对视一下,已是心有灵犀,推辞说:“陛下有诏旨不准我们再侍奉秦王,今若私去谒见,必要获罪致死,实不敢奉教,还请转禀秦王见谅!”长孙无忌猜不透二人心思,只得打道回府。秦王李世民听后大怒,拍案道:“他房玄龄、杜如晦难道要背叛我吗!”于是摘下佩刀,交给尉迟敬德说:“您前去察看情况,如果他们仍不前来,就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拿来见我!”尉迟敬德接过佩刀,仍与长孙无忌前往。房、杜二人一见,仰面大笑道:“哈哈!果然不出所料!”尉迟敬德摸不着头脑,忙说:“秦王已经决定采取行动了,还是赶紧前去共议大事吧!”房玄龄笑道:“这一天终于等到了!”于是,房、杜二人换上道士服装,同长孙无忌秘密前行,尉迟敬德随后远远跟着,总算一路平安,相继进了秦王府。
这一天是六月初二日,无云,无风,天气闷热得令人喘不过气来。房玄龄、杜如晦来到秦王府议事大厅,似乎也带进了一丝习习凉风,李世民有了笑容,众人也显得呼吸自如,轻松多了。经过一番密谋策划,反复推敲,待到谯楼鼓响三声,一个秘密行动方案终于决定了。
六
六月初三日早晨,高祖刚用罢早膳,太史令傅奕入朝密奏:“金星再次经过天空正南方的午位。”高祖忙问道:“主何吉凶?”傅奕说:“金星出现在秦地分野上,是秦王上应天象,应当拥有天下的征兆。”高祖不禁愕然,颤声问道:“卿生性谨慎细密,观测不致有误吧?”傅奕伏地奏道:“天命所归,小臣岂敢轻忽妄言?”高祖默然,顿生戒惧。此时,李世民入朝,高祖便将傅奕的密状交给他,说:“你可有事要奏?”李世民请屏退左右,密奏李建成、李元吉淫乱后宫嫔妃。高祖闻言大惊,自语道:“有这等乱伦之事么?”世民又说:“儿臣若非在花园山石旁撞见,此等秽行怎忍妄言?父皇圣明,儿臣没有丝毫对不住哥哥和弟弟的地方,他们心中无鬼,又何必与嫔妃共同诬陷儿臣?现在他们又定下计谋想要暗杀儿臣,这岂不是要替王世充、窦建德报仇吗!儿臣死不足惜,只是从此永远离开父皇膝下,不能侍奉左右,实在可悲可痛;而魂归地府之后,见到王世充等人,更是感到羞耻,无颜相对!”高祖益发惊愕,便安慰他说:“明天就审问此事,你及早前来朝参。”
李世民回到府中,将入朝情形告诉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众人见一切如计而行,于是按照既定方案,分派兵将,由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坐守秦王府,李世民带领长孙无忌、尉迟敬德、侯君集、张公谨、刘师立、公孙武达、独孤彦云、杜君绰、郑仁泰、李孟尝等十人入朝,在玄武门埋伏兵士,拦杀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
六月初四日拂晓,李世民等人入朝,伏兵在玄武门。此时,高祖爱妃张婕妤探听到了今早要质讯李世民告发淫乱宫闱一案,便前往东宫告诉太子李建成,叫他有所准备。李建成忙将李元吉唤来商议,李元吉说:“事出有因,有备无患。我们应该集合兵马,托称有病,不去上朝,以观动静。”李建成说:“我们的军队已经布置严密,秦王便有图谋,又奈我何!我俩应该从容上朝,亲自探听消息。”李元吉仍然有所疑虑,说:“不如派兵到玄武门外待命,以防变生不测。”李建成笑道:“玄武门守将常何是我旧属,早有防备,无须多虑!”于是,二人骑马并行,向着玄武门走来。
李建成、李元吉来到临湖殿,正要翻身下马,忽见殿的东西墙角有人影闪过,几只乌鸦哇哇叫着飞起盘旋,二人不禁心中一颤,急忙勒转马头,猛抽一鞭,便向东宫驰去。将至玄武门,忽听背后马蹄嘚嘚,有人高声呼喊:“太子!齐王!”李元吉听出是秦王李世民,也不答话,便从飞鱼袋中取出弓箭,连发三箭,无奈心中慌乱,弓没拉满便自射出,均在李世民身前五尺之外落地,一箭未中。李世民也搭箭拉弓,嗖地一声,直向李建成飞去。李建成总料他是还射李元吉,未加提防躲闪,竟被射穿咽喉,翻身落马,当即毙命。李元吉见太子落马,也不顾是死是活,便猛抽坐骑一鞭,径自狂奔逃命。正巧尉迟敬德带领七十名骑兵赶到,只听嗖嗖箭飞,李元吉的坐骑连中数箭,李元吉翻身跌下马来,急向树林逃去。李世民跃马赶来,忽被树枝挂住,翻倒在地,不能起来。李元吉转身奔回,夺过弓来,正要勒死李世民,忽见尉迟敬德大声喝斥着纵马驰来,只得放手,急忙朝武德殿方向跑去,尉迟敬德在后紧追不舍。说时迟,那时快,尉迟敬德搭箭拉弓,只听嗖地一声,李元吉应声扑地,死于非命。尉迟敬德抢上前去,用佩刀割下李元吉的首级,随后又将李建成的首级割下,提着向玄武门大步走去。
李建成被射杀的消息传到东宫和齐王府所属部队后,将士一片惊恐慌乱。翊卫车骑将军冯立大声喊道:“太子、齐王待我们恩重如山,难道人家一死就忍心逃散吗!有种的跟我来,攻入玄武门,为太子报仇!”于是,他与副护军薛万彻、屈咥直府左车骑谢叔方马上召集队伍,率领东宫和齐王府的二千名精锐骑兵,急驰玄武门。埋伏在玄武门内的秦王府将领张公谨膂力过人,见冯立等人统兵驰来,大吼一声,独自将大门关闭,东宫兵马无法进入。于是,冯立等人指挥兵士,结阵猛攻,守门将领常何率领门兵持弓搭箭,据城抗击。驻扎在玄武门的宿卫军将领云麾将军敬君弘挺身而起,准备出击,人们劝阻道:“事情未见分晓,暂且观察形势,等到兵力集合起来,再结成阵列出战,也为时不晚啊!”敬君弘慨然道:“太子、秦王兴兵谋乱,攻打禁门,我们职司宿卫,岂能坐视!”说罢,便与中郎将吕世衡率领部下大声呼喊着冲出,分别迎战冯立、薛万彻,结果终因寡不敌众,全部战死。
冯立杀死敬君弘后,对手下人说:“这也足够报答太子的恩德了。”说罢扔掉兵器,带领数骑逃跑了。副护军薛万彻却越战越勇,继续与守门兵士奋力交战。与此同时,李世民的妻子长孙氏招集将士,授与盔甲,亲加慰问勉励,前往助战;长孙氏的舅舅高士廉率领吏卒释放在押犯人,给与盔甲兵器,也驰往与李世民会合。在秦王府僚属及玄武门守门将士的全力抗击下,薛万彻等人久攻不下,于是率领东宫、齐王府的军队前去进攻秦王府。
秦王府的将领和精锐兵士大多集中在玄武门,府中只有房玄龄、杜如晦等人率兵守卫。薛万彻率军鼓噪而来,秦府将士大为恐惧,急关府门拒敌。正在危难之际,忽见尉迟敬德从玄武门方向单骑飞驰而来,右手持矛,左手挥舞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一路呼喊:“你们要见太子、齐王吗?就在我的手中!”东宫、齐王府将士见状,纷纷闪开一条通路,任由尉迟敬德飞驰而过,直至薛万彻身前勒马站住。薛万彻抹一把甩在脸上的污血,不由自主地后退了数步,始定神喝道:“你诛杀太子、齐王,犯上作乱,还不下马受缚!”尉迟敬德一阵狂笑:“诛杀太子、齐王,我尉迟敬德有这个胆量吗!”说着,将两颗人头高举,厉声喝道:“太子、齐王密谋作乱,陛下命秦王诛杀逆贼,尔等还要抗旨吗!”东宫、齐王府将士见主子已人头落地,个个失魂落魄,争相落荒而逃,薛万彻与骑兵数十人也夺路狂奔,逃往终南山去了。
尉迟敬德与房玄龄等打个招呼,又跃马驰回玄武门,向秦王李世民报告。李世民问明情由,说:“今日之事,总算大局已定了。可是,我怎样去见父皇呢?”尉迟敬德说:“这事还是交给敬德去办吧。反正太子、齐王已死,想陛下也要顺水推舟了。”说罢,整一整盔甲,手执丈八长矛,径往高祖临朝的武德殿走去。
尉迟敬德来到武德殿,得知高祖正在海池划船,于是又来到海池岸边,持矛侍立。原来,高祖早将裴寂、肖瑗、陈叔达、封德彝、宇文士及、窦诞、颜师古等召来,商量审理太子、齐王淫乱后宫之事。因久久不见三个儿子到来,也就来得马马虎虎,糊涂拖过,于是便与裴寂等人泛舟海池,闲谈聊天。高祖原已听到宫门外战马嘶鸣,鼓噪声声,还以为是宿卫军较技比武,毫不在意。其他几位虽怀疑有变,心中打鼓,但见高祖游兴正高,不去理会,也便来得糊涂,各想各的心事。现在望见岸边忽然站着一个手执长矛的黑脸大汉,盔甲和长矛在阳光照射下熠熠闪光,高祖不禁愕然,急命龙船划向岸边。尉迟敬德伏身下拜说:“臣尉迟恭叩请陛下圣安。”高祖由人扶着走上岸来,挥手叱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尉迟敬德回答说:“太子、齐王阴谋作乱,幸亏秦王得到消息,率领众将士将他俩诛杀了。秦王担心陛下受惊,特派臣前来护驾。”高祖闻言,顿时脸色煞白,惊怒攻心,一阵抖颤,差点儿歪倒,众人忙上前搀扶,缓缓来到武德殿。高祖坐定,两眼仍然发直,只是口中念着李世民的小名嗫嚅自语:“二郎,二郎,你……”众人见状,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哇地一声,高祖喷出一口粘痰,已是心平气顺,平静地说:“事情如此发展,自是天意使然。你们以为应当如何处置呢?”右仆射肖瑗上前一步奏道:“太子和齐王既无晋阳首义之功,又无平定天下之劳,无功而贵,无德而尊,犹不自安其位,竟至目无陛下,不容秦王,阴行鬼蜮,密谋叛乱,今遭天诛,实宗庙社稷之大幸,天下臣民所共愿!”中书令陈叔达接言奏道:“秦王功盖天下,内外归心,为陛下考虑,正当乘此事变,上应天意,下顺民心,立秦王为太子,付托军国重务。如此,则大唐基业永固,天下共享升平了。”高祖连声说:“讲得好!讲得好!朕正是这个意思。”尉迟敬德进言道:“陛下圣明,臣民幸甚!日下东宫和齐王府将士仍在攻击宿卫部队,请陛下速降手诏,敕令诸军皆受秦王节制。”于是,高祖亲笔写了诏书,命天策府司马宇文士及捧着出东上阁门前去宣布,命令所有军队听从李世民处置,平息了战事;又命黄门侍郎裴寂前往东宫晓谕所属将领兵士,一律解职遣散。然后,高祖对尉迟敬德说:“你去传召秦王,叫他在事态平息后速到后宫见朕。”尉迟敬德领命退出,众人散去。
高祖回到内宫,倚坐龙床,不仅长叹一声,顿感又老了许多。时值六月,天气闷热,高祖叱退宫人,独自袒腹侧卧,思前想后,愧恨交集。恍惚间,一会儿想:“诛兄杀弟,二郎你好狠啊!”一会儿又想:“大郎先已勾结杨文干叛乱,这次定是得知淫乱后宫事发,兴兵作乱,才被二郎诛杀,二郎有功社稷啊!”正在胡思乱想间,忽听一声传报“秦王进见”,李世民已趋至床前,伏地叩头请罪道:“事起仓促,孩儿无奈先斩后奏,请父皇明察如罪。”高祖连声说:“二郎做得对,做得对。”说着坐起,抚摸着儿子的额头说:“近时以来,我几乎被种种谣言迷惑,就像曾母误听儿子曾参杀人似的,不能自解。今建成、元吉合谋作乱,俱遭天诛,正是老天不容,罪有应得!只是骨肉相残,终非好事,着实可悲可痛啊!”说罢,两行老泪簌簌滚落不止,滴在李世民脸上,流向嘴角。李世民下意识地用舌尖舔下嘴角的泪水,一股咸涩的感觉直涌心头,猛地伏在父皇怀里,号啕痛哭,触着两个乳头,情不自禁地吮吸起来。高祖一阵心酸,也不禁搂住儿子,放声大哭。过了一会儿,李世民慢慢抬起头来,用手拭着高祖脸上的泪水,说:“父皇莫再悲伤,孩儿心疼。”高祖嘴里说着“好,好”,也为李世民擦起眼泪来。就这样,一场兄弟残杀的血污,戏剧般地消融在这“父慈子孝”的泪水中了。
李世民回到秦府,立即分派将士,将李建成之子安陆王李承道、河东王李承德、武安王李承训、汝南王李承明、巨鹿王李承义,李元吉之子梁郡王李承业、渔阳王李承鸾、普安王李承奖、江夏玉李承裕、义阳王李承度等人,一一按名捕杀,削除宗籍。这时,众将领呈上一册名单,对李世民说:“这是我们众人想到的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一百多名亲信,请大王逐一搜捕,免遗后患!”李世民不假思索地说:“好!并将他们的家产抄没入官!”话音未落,忽听有人在厅外大声喊道:“大王且慢!”众人不禁一愣,只见尉迟敬德大步走进,身后是一阵风,李世民忙问:“敬德,出了什么事?”尉迟敬德上前一礼,拱手道:“大王!”罪魁祸首是李建成、李元吉,现在二凶已死,倘若再株连追杀他们的支属党羽,就不是安定政局的办法啦!”李世民沉思不语,众将令可就炸了窝,这个说:“他们助纣为虐,死有余辜!”那个讲:“他们现已逃散隐藏,一旦会聚,必成祸患!”尉迟敬德争辩说:“他们既已逃散,隐藏民间,正当颁布赦令,给以活路,方会感恩怀德,消除隐患。况且,他们为所侍奉的人效命,原是各为其主,忠义可嘉,其中不乏贤能之才,加意抚慰,收为我用,正在今日。请大王三思!”李世民高兴道:“敬德所虑有理,所言极是。我即奏明父皇,颁布赦令。”当日,高祖颁布诏令,赦免天下罪犯,叛逆罪名只加于李建成和李元吉二人,对其他党羽一概赦免,不再追究;国家各项事务,全部听候秦王酌情处理。六月初七日,高祖又颁布诏书,立秦王李世民为太子,诏书特别强调说:“皇太子世民聪敏睿智,识量明允,文德武功,天下归心。朕付托有人,得释重负,远今安泰,实深欣慰。自今以后,军机要务,国家庶政,无论大小,统由皇太子决定处理,然后再奏报朕知。”李世民终于取得了皇位继承权,并且开始实际执政了。
李世民杀兄夺嫡,在封建社会里是违背伦理道德的,难免受到谴责,产生不良影响。为此,李世民登基不久,便在十月初一日颁布诏令,追封已故太子皇兄李建成为息王,谥号为“隐”;追封皇四弟李元吉为海陵王,谥号为“刺”。按照《谥法》规定:“隐拂不成曰隐。不思忘爱曰刺;暴戾无亲曰刺。”这样,既申明了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的正义性,又表白了他对兄弟的仁爱之心。在按照皇族丧礼重新安葬之日,李世民又在千秋殿西边的宜秋门痛哭一场,并答应原东宫僚属魏征、王珪的请求,命令原东宫、齐王府的僚属将领统统前往送葬。这样,通过隆重的礼葬活动,从道义上弥合了兄弟相残所留下的斑斑伤痕,消除了原东宫、齐王府旧属效忠新君的心理隔阂与感情障碍,并使李世民在全国臣民的心目中树立了“明社稷之大义,申骨肉之深恩”的明君形象。
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李世民以杰出政治家的气魄和风度,妥善地处理了玄武门之变的遗留问题,很快稳定了京城和山东、河北地区的政治局势。与此同时,李世民逐步调整了最高决策集团,以当时最杰出的政治军事人才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王珪、李靖等人参与朝政,并制定了“抚民以静”、“安人理国”的施政方针,为实现“贞观之治”奠定了坚实基础。唐太宗李世民在位二十三年,政绩卓著,开创了我国封建社会里最为突出的太平盛世。
李元吉排行第四,为何要支持李建成,参与皇位争夺?
尉迟恭提着长鞭赶过来,大声呵斥,李元吉自知不是对手,便放开李世民,撒腿就跑。尉迟恭弯弓搭箭,嗖一声,李元吉应声而倒,一箭毙命。接着,尉迟恭闯进宫中,强迫李渊发布圣旨,将事变罪名扣在李建成、李元吉身上,承认李世民行动合法性。东宫、齐王府2000余将士放下武器,停止战斗,李世民成为最后赢家,是幸运之王。
玄武门事变后,李世民处死李元吉五个儿子,并将齐王妃杨氏纳入后宫,生下第十四子曹王李明。贞观十六年(642年),李世民将曹王李明过继给李元吉,承袭宗祠,着实是一种羞辱。玄武门事变,是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争夺大唐储君斗争之结果。太子、秦王之间争夺储君,李元吉家族排行第四,威望又不高(战功不多),为何要参与皇位之争呢?好好当齐王,世袭罔替,享受荣华富贵不好吗?
大唐皇帝李渊,史上最能生育的帝王之一,儿子22人,女儿19人,总计41人。其中比较著名的是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卫王李玄霸、齐王李元吉、滕王李元婴。李世民,号称“天可汗”,“千古一帝”,影响力没得说。李玄霸,英年早逝,后追封卫王,在《隋唐英雄传》中以第一猛将李元霸出现,深受吃瓜群众喜爱。李元婴,有啥贡献呢?答案是,本身没啥功绩,但唐初著名诗人王勃一篇《滕王阁序》,让其名留青史,堪称赢家。
李渊儿子众多,但嫡子(窦皇后生)就李建成、李世民、李玄霸、李元吉四人而已。李渊晋阳起兵之前,李玄霸已经死了。按照宗法制“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之原则,嫡长子李建成继位名正言顺。齐王李元吉,排行第四,威望又不高(战功太少),为何非要参与皇位争夺呢?要知道,无论李建成还是李世民赢,李元吉都还是亲王,地位没有改变。所以,李元吉参与皇位之争,站在太子李建成一边,有点不可思议。
李元吉支持李建成,对抗秦王李世民,有种说法是:李建成承诺,若自己能登基继位,就立李元吉为皇太弟,作为接班人。《旧唐书》记载:“吾当使人进说,令付吾国务。正位已后,以汝为太弟。”那么,这是李元吉支持李建成对抗李世民的理由吗?答案是否定,李建成承诺册封皇太弟时,东宫集团与秦王集团之间矛盾已经白热化,到了玄武门事变之前夜。那么,承诺“册封皇太弟”之前呢?李元吉为何要趟浑水,为李建成火中取栗。
再则,“册封皇太弟”之承诺,只要李元吉还是“正常人”,他就不会相信。道理很简单,李建成与李世民斗争,为的是什么呢?皇位,大唐帝国的主宰,李建成辛辛苦苦对抗李世民,就为给李元吉做嫁衣吗?李建成继位后,自然想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而不是弟弟李元吉,这是人之常情。所以,笔者认为,“册封皇太弟”之事,李元吉不会相信。
所谓“册封皇太弟”,李建成不会兑现诺言,李元吉也不会相信。那么,李元吉究竟为何要支持李建成,参与皇位争夺呢?《旧唐书》有一段记载:“往者护军薛宝上齐王符,云:元吉合成唐字。齐王得之喜曰,但除秦王,取东宫如反掌耳。为乱未成,预怀相夺。”可知,李元吉参与皇位争夺,还是为了自己,他想同时除掉李建成、李世民,然后自己当皇帝。
李元吉认为,“元”、“吉”两字合起来,就是“唐”,寓意自己就是真命天子,是大唐帝国的主宰。李元吉如意算盘是,支持实力相对弱小的太子李建成,先除掉劲敌秦王李世民;只要除掉李世民,李建成就能轻易搞定,“但除秦王,取东宫如反掌耳。”李元吉想一箭双雕,除掉两位兄长,自己登上九五之尊。这才是李元吉参与皇位争夺之目的,表面帮助李建成,实则为自己谋利益。
皇位诱惑力太大,李元吉也不能免俗。熟悉唐朝历史的朋友都知道,李元吉比李建成更急于除掉李世民,且手段非常狠辣,只是李建成太心慈手软,没能采纳李元吉建议,否则李世民将会第一个出局。《旧唐书》有段记载:“太宗尝从高祖幸其第,元吉伏其护军宇文宝于寝内,将以刺太宗。建成恐事不果而止之,元吉愠曰:为兄计耳,于我何害!”
李元吉想直接除掉李世民,不留情面,李建成却下不了手。《旧唐书》记载:“建成等召秦王夜宴,毒酒而进之,王暴疾,血数升,淮安王扶掖还宫。”皇位争夺你我活,李世民来李建成府上饮酒,居然还能“活着”出去。可知,李建成没有那么狠心,就算李世民是他劲敌,他还是不忍心杀死自己弟弟。试想,若是换成去齐王府饮酒,李世民还能出来吗?答案显而易见,李元吉不会留情。李建成心慈手软,李元吉自然看在眼里。如此,只要除掉李世民,李元吉就可以从容对付李建成,乘其不备,突然袭击,获胜概率非常大。
李元吉如意算盘很不错,却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成为输家。首先,李元吉连续三次弯弓射杀李世民,却没有射中。再则,勒住李世民脖子时,又害怕尉迟恭,而不敢放手一搏,最后被射死。《旧唐书》记载:“秦王随呼之,元吉引弓欲射,不能彀者三。秦王射建成即死,元吉中矢走,敬德追杀之。”
综上所述,李元吉参与皇位之争,表面上是为李建成,实则是想一箭双雕,同时除掉李建成、李世民,自己登上九五之尊。可惜,李元吉关键时刻掉链子,成为输家,本人被尉迟恭射死,儿子被杀,杨氏也被纳入后宫。更狠的是,李世民还将自己与杨氏所生的儿子曹王李明,过继给李元吉。参考书目:《旧唐书》、《资治通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