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4日,在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龙山县泗坪村,一名农民在莲藕田间除草。曾祥辉 摄
↑6月4日,浙江省金华市武义县王宅镇陶宅村农民在往插秧机上运送秧苗。张建成 摄、
↑6月4日,贵州省铜仁市松桃苗族自治县盘石镇农民在田间劳作。龙元彬 摄
↑6月4日,贵州省铜仁市松桃苗族自治县盘石镇农民在田间劳作。龙元彬 摄
↑6月4日,山东省临沂市郯城县榆林三村农民在水稻育秧田里清除杂草。 张春雷 摄
我的好友余书林是一位乡土作家,他总是把自己的笔墨聚集在农业、农村和农民,文章频现于大众视野。他的这篇《芒种》把对农村的情怀表达得如此淋漓尽致:
“芒种”来的时候,脸上挂着丰收的喜悦。农人们早已收割了完了菜子、麦子、豌豆。然而,她的脚步仍是那么匆忙。可不是么,“一年只有四十五日忙,一天要办九天的粮。”这个时候能不忙吗?图片来自网络,感谢作者供图
《辞海》释:“芒种”,每年6月6日前后,太阳到达黄金75度时开始。《月令七十二集候解》:“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有芒之种谷,指得是那时候的稻谷。原来是稻谷粒尖上都有一根如麦芒的芒。并且很长。
“芒种忙忙栽,夏至谷打苔。”这句农谚提醒人们要抓紧时间栽秧。还有农谚:“过了芒种,不要强种。”指的是“芒种”过后,也就是过了栽插水稻的最佳时期,再插下去的秧苗,产量肯定会受影响。
栽秧是真正意义的“口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活。插秧的农人一天到晚,腰躬背驼地忙在田里,两只手不停在泥里水里抽上插下,一个人一天插下的秧苗,如人们头上长着的头发一样,看得清清楚楚,谁也不知道它们究竟是多少。
栽秧这种活路,无论是分田单干,还是集体时,必须群体“作战”,才会保证季节和时间。不然,大一点的田块,一家夫妻两个劳力要想把它栽完,打头栽下的秧返青了,后头的还没插下田。秧苗不同时栽下去,施肥、管水不能统一,生长不均匀,成熟也不一致,会影响粮食产量。再说,一大伙人在一起干活,有说有笑,一天也容易混。“栽秧田里无大小”。在这栽秧田里人们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屁都能放。按现在的话说,就是讲“黄段子”的地方和时候,按土话说就是讲屄和屌的地方。农人们说:“栽秧田里不讲逼和屌,日头不往西头跑;栽秧田里不讲屌和逼,人的口里要生蛆。”
栽秧虽然很累,但人多,在一起,气氛活跃。一大排人,你追我赶,像在竞赛。其实,这些人也是真的在显身手。栽牵埸的人在前面领着头走,栽把埸的人在后面奋起直追。总是把那些夹在中间栽的人赶得手慌脚乱,气喘吁吁。假如有谁栽在“前头”(插秧是退着前进的,在前头的人算是落后。),俗话说:“栽秧栽在前头,割谷割在后头。”田里那些多余的秧把子就像燕子一样飞到他(她)的后头。那落后的人,不仅要栽秧,还要往外捡那些多余的秧把子。要是田里缺秧,他的后面没有接手的秧,还要到离他很远的地方去捡,更是忙得脚乱手慌。倘若有一男一女同时关在了前头。人们要笑他们是关在“房里过喜事”。
有时候,人们也会平平和和地插秧,或者唱一曲《栽秧歌》来解乏。《栽秧歌》有两种,一种叫《花落叶》,大多是潜江东边的人唱的。还有一种是《唧咕涟》,是西边靠荆州那边的人唱的。《花落叶》有花鼓调的韵味。花不(啊)开来(哟——花落叶)果不(哟)结(呀——伙伙计);农人(啊)都在(哟——花落叶),田里(哟)忙(呀——伙伙计),闲牛(啊)他在(哟——花落叶)界(指田埂)上(啊)逛(呀——伙伙计)……这是插秧的姑娘们看见田埂上走来的闲人,即兴演唱的《花落叶》,用来讥讽那些闲人。《唧咕涟》则是由念白和副歌组合的一种歌唱方式:(念白)唧咕涟、唧咕涟。看我念得全不全,念得全,逗人喜,念不全,讨人闲。(唱副歌)情郎也嗬!情郎吆也嗬哟,情郎吆也嗬,唱个唧咕涟,大家听一听呀,情郎吆也嗬。
再看一段:(念白)太阳落土白坦坦,老板屋里拖门板,三碗盐菜两碗蒜,中间还有一碗臭鸭蛋(副歌同上)。图片来自网络,感谢作者供图
栽秧的习俗,分开秧门和洗泥。开秧门是开始,洗泥则是刹尾。开秧门,还是一种很慎重的仪式,老板在这一天要把生活安置的好一些,给赶工的人一个好印象,俗话说:“吃了的口软,得了的手软。”让她们有些留念,想跟这个老板一直干下去。在田里也肯卖力气。洗泥是对栽秧结束的一种庆贺方式。它有些像傣族的泼水节,人们在栽完最后一株秧苗后,有人会从秧田里抠起一坨坨泥巴,往相好的人的身上撒去,一般都是男人对女人,女人对男人。对方会奋起还之,你来我往,一下子就乱了套,田里一片混乱,一片欢笑,人人的身上都是一身泥巴,人们却感到此刻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格外地高兴、快乐。
过去的芒种时节,在潜江,是半夏成熟的时期。刚割完的麦地里,麦茬林中长着一些三片卵形叶连着一根长柄的半夏。半夏在地下长着像小山药一样的小块茎,这茎祛痰止吐,是一种止咳药。在药用半夏中,要数潜江半夏最有名——以“潜半夏”著称。远比现在这里产的园林青(酒)、尝相思(酱)有影响。
儿时,在这个时候,放学后,就提着个小篮子,拿着一把小铁铲,到麦茬地里去采挖鲜半夏。曾记得一斤块茎可以卖一角四分钱。有时一个晚上能挖两三斤,合计就是四、五角钱,抵得上那时生产队里一个整劳动力一天的工钱。就是钱再多,这都是我们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们的事。大人们要在田里忙农活,是没有闲空、也不允许做这些挖半夏的事的。
事情还没忙完的时候,端阳节又跑来凑热闹了。家家户户都要打粽叶子,包粽子,过端阳。要结婚的女婿,刚结婚不久的年轻夫妻都要给老丈人送端阳礼。未结婚的年轻伢还要接未婚妻来家过端阳节。端阳节是婚嫁中“三茶六礼”中的一节,和过年一样,马虎不得。
潜江送端阳,分东西两种习俗。东边的是白田(旱地)乡,送礼要送水乡的鳝鱼,端阳还没来之前,就是把麦子丢在田里不割,也要到西边的水田乡里去买鳝鱼。要是哪个新女婿送端阳没送鳝鱼,他的泰山大人,定会唉声叹气,二十四个不高兴:“唉!养了个姑娘,连碗鳝鱼汤都想不到喝的。”西边的水田乡里,则兴送包子、油条。这是白田乡里的物产。人们送礼都是“物以稀为贵”。图片来自网络,感谢作者供图
端阳这一天,还要划龙船。据说划龙船是纪念爱国诗人屈原。乡里的农人是不管这些的,他们只当是取乐。辛苦了一些时,该休息、欢乐一下了。就去划龙船玩,有的去看龙船。更多的年轻伢们是趁此机会去找对象。有好事的人,还编了一段民歌在唱:
五月里来是端阳 / 龙船花鼓闹汉江 / 看船(的)人儿千千万 / 不知(我的)情郎(哥)在哪方。
我们这里的龙舟有两种,一种是竞争比赛的船,俗称——抢标划子。设有锦标,供各乡村的人们争夺名次。也有男女之分。是用来鼓励人们的势气和斗志的。算得上我们地方的“奥林匹克”比赛项目吧!还有一种是戏船。这种龙船是用竹子、彩纸和绸缎扎成的一个彩船。往往是根据某一出戏的背景扎成的亭台楼阁,装扮的戏剧人物立于船前,供人们欣赏。这种融欣赏与观赏为一体的龙舟,“文革”始,就淡出江湖,不再见了。
其实,水乡是不过端午节(五月初五)的。这时,正是“芒种把火夜插秧。”的时节,中稻秧还没插完,人们没有闲空,顾不得过节气。只好把这节气往后推十天,等到“五月十五”地里的活路忙完了再来过这节。